珠三角曾經是港資企業的工業重鎮,可是過去一年,多家港資企業如骨牌倒下,包括三十年前已進軍內地的製衣廠商。女廠家Mary多年來在內地投資逾億元,其位於東莞的製衣廠,去年十一月因欠租一個月,被人貼「大字報」追討,她慨歎,疫情下封關,外國廠家無法踏足內地,製衣廠連續虧蝕兩年,無奈變賣部分物業籌集資金,卻遲遲未見曙光,長痛不如短痛,最後狠下心宣布結業,着廠長變賣所有原料及機器,給工人發放薪金,並支付租金和貨款,雖能止蝕,但半生心血被毀。事隔一年回顧這段經歷,這位義氣廠家自言仍有雄心壯志,「通關後必定再回內地設廠,收復失地!」 記者 關英傑
五十多歲的Mary與丈夫是資深廠家,原在九龍灣開設製衣廠及刺繡廠,八七年時,二人回家鄉潮州設廠取得成功,其後本港工業北移,九二年她與丈夫雄心勃勃進軍珠三角,先為潮州的製衣廠注資千萬元,又在深圳設刺繡廠。她憶述,刺繡廠一直是發展主力,她要求自家刺繡產品質素達頂級,讓品牌成為品質保證,吸引買家,故多年來不惜工本購買貴價器材,至少投資三千萬元,「機器要用最好的,日本名廠田島電腦刺繡機及百靈達繡花機,每台售價五十萬至過百萬元。」至於潮州的製衣廠,她指亦合共投資近三千萬元,但近年已出讓股權,交鄉友打理。
外國廠家絕迹 定單銳減三成
去年結業的製衣廠是Mary與友人在東莞合資經營,她稱該廠在數年前成立,主要承接製造澳洲及歐洲的名牌運動衫。其後,深圳的刺繡廠因成本上升而結業,她把一批老員工轉移至東莞的製衣廠工作。她堅持繁複的刺繡工序由自家製造,以便嚴格控制品質,其他製衣工序除自家承接大部分定單,其餘則外發給其他工廠,但最後品質監控仍由她把關,以維持質素。疫情前,她經常帶外國廠家到內地視察廠房及看樣辦;疫情爆發後中港封關,外國廠家未再前來,其工廠的定單減少三成,她亦再無踏足內地,幸得忠心員工維持運作,但每月仍要匯過百萬元營運費到內地。
她透露,由二○年初至去年十一月,單是工廠營運費用便達二千三百萬元,雖與拍檔各佔一半,但仍要支付一千多萬元。多年來,她將賺到的錢買機器及物業,經持續的疫情洗禮漸感吃不消,只能變賣物業換取經費,她苦笑說,「原本有十一個單位,現時所餘無幾了」。
難踏足內地 靠員工維持運作
重提傷心事,Mary仍是意難平,這一年來她留在香港靜思出路,坦言大受打擊,白費不少心血和心機,說時一臉無奈。去年十一月中某個夜晚,身在香港的她突然接獲廠長來電,指多名陌生大漢在工廠門外大叫大嚷,又貼上大字報追討廠房及附近工人宿舍,合共欠下的二十萬元租金。她解釋,過去一直準時交租,該次欠租疑與匯款手續阻延有關,但不明白業主為何無通知及約談,突然貼大字報追租,感到不近人情。Mary自言從商絕不欠分毫,即使一○年金融海嘯後,全球經濟欠佳,她因採用的優質紗線漲價,要虧蝕三百多萬元,也在不加價下完成合約,沒想到如今卻被業主無情追租。
她當晚與拍檔商議,有感不知疫情何時完結,認為應保留實力,毅然決定結業。她着廠長變賣廠內原料及機器,支付工人薪金及欠租,餘款則均分給工人,暫離傷心地。
珠三角約二千家港商倒閉
今年初再爆發第五波疫情,約二千家在珠三角地區設廠的香港中小企倒閉,剩下約兩萬家苦苦支撐,三月起,多家港資文具廠及電子廠相繼倒閉。現時回看當日決定,Mary指若工廠勉強維持,只會虧蝕更嚴重。她指,該工廠由製衣部及刺繡部組成,高峰期聘用六百多人,結業前工廠只剩一百名員工,「留下的都是一起打拼多年的老工友,大家很有感情。」
Mary育有三名子女,她憶述每次懷孕後都留在內地廠房工作,直至分娩前才回港待產,等到孩子滿月又急急回內地工作。她說,在內地設廠須親力親為做好管理工作,創業初期她每天工作十七小時以上,以身作則,由訂貨、驗貨、驗收機器到日常管理瑣事都要兼顧,公餘則在辦公室休息、吃飯和睡覺。工廠做出成績,刺繡產品獲買家青睞,成為行內數一數二的品牌,更獲adidas及PUMA等多家歐美品牌採用至今,這些美好回憶,她都只能暫時收歸心底。
期望重聘老員工續打拼
疫情何時完結,中港何時通關,都是Mary關心的問題,潛修一年,她坦言「仍有雄心壯志」,「通關後必定再回內地投資設廠,收復失地。」她期望重新聘用老員工,一起繼續打拼。
《苦盼通關》系列灣區港商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