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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四探城市:住進倫敦的公屋單

2022-11-17    明報
【明報文章】對旅行者而言,今年下半年當然是旅行的大好時機,英鎊兌美元匯率大跌,一年內最多跌過三成,幾乎要重現英鎊兌美元1兌1的歷史交叉點,可是當地人卻是苦不堪言。倫敦本身已經居大不易,尤其是在這個英國的「summer of discontent」:經濟衰退、通脹高企、匯率疲憊、燃料價格倍升、大規模罷工致公共服務受阻。打開電視新聞,幾乎24小時新聞的題目都是「cost of living crisis」,直至英女王去世才稍為告一段落。當時卓慧思和辛偉誠爭奪保守黨黨魁一職,政綱最受關注的一環就是如何即時紓緩家庭和工商業的電費負擔和為「cost of living crisis」提出解決方法。 在旅途花錢通常都比較疏爽,因為心態上旅行不是日常而是一種例外狀態,「難得去旅行無所謂啦」,更有理由做盡在香港不好意思做的事,將想花的錢、想吃的好西、想過的好日子壓縮在短時間之內,直到重回現實。我既是裸辭輕裝上路,在倫敦漫無目的地生活一個月,也就學着如何與「cost of living crisis」共存。放棄旅客心態既是對現實妥協,也是在國際大都會安身立命的心法。住宿開支往往是旅行最大負擔,我竟然第一步就成功了:在Airbnb上找到一間每晚平均只需24英鎊的雙人房,還要在Zone 2,交通方便!更開心的是,它是我一直夢寐以求想住的住宿類型:公共房屋。 戰後公屋私有化政策 雙人房一晚24英鎊是什麼概念?在Booking.com搜索一下,即使不講求享受和酒店幾多星,撇除旅客評分6分以下的住宿(倫敦有好多好恐怖的住宿,旅客的評價都有附上照片說明有幾臭幾大塵幾污糟),在Zone 3以內,基本上一間雙人房價格最少每晚80英鎊。連青年旅舍20人一房的dormitory,一個單人牀位也索價一晚30英鎊起跳。我在Airbnb上找了好幾星期,找到這家住宿:獨居的主人將3房單位出租,每間房有獨立電視、共用浴室和廚房。爬過所有住客評價證實應該無伏,立即預訂。 到埗後我跟一位移居倫敦10年的香港朋友分享這間住宿,她說:「哇你住Bethnal Green咁勇!我也想過在那邊租屋,但查過犯罪率後就不敢租。」我告訴她其實我出名怕事,決定租之前已查清楚附近的治安,在Google Maps street view放大檢視由巴士站落車到抵家的一段路有多長、街燈是否充足,是大街還是九曲十三彎的小巷。我住的地方郵政編碼是 E3 5PQ,去年罪案率是61.9/1000居民,風險被列為2/10分;而她提到的Bethnal Green則大約是5至6/10分,兩者相隔不過5分鐘的巴士車程。 於是我們開始談到倫敦城市肌理之複雜,只消由大路轉入一條街,所見的房屋種類、街上的衛生狀况已經儼然兩個世界。打算移民倫敦的人在置業前,如果想查詢當地人的意見「呢區或呢個地鐵站安唔安全」,基本上難以回答,你要問得很細很細。我們所在的東倫敦尤其如此,你以為肉眼上的房屋種類能分辨當地住戶的經濟階級,例如公屋住戶是基層市民,私人住宅等於有錢階級,從而估計是否安全,但事實上是近乎不可能的任務。因為倫敦的住宅市場早已變天。二戰後英國百廢待興,保守黨和工黨的最大路線之別在於經濟上市場與政府介入的比例,但大量興建公共房屋卻是共識,只是執行和理念上有別;高峰期的1970年代,英國約四成人口居於公共房屋,直至戴卓爾夫人上台奉行新自由主義,1980年推行「Right to Buy」政策,容許公屋住戶以折扣價購入自己的單位,使單位以後可以在市場上流轉。到今天我們走在倫敦街上其實隨處可見戰後建成的公共屋邨,外表實在千變萬化,不容易即時辨認,同時「Right to Buy」實行至今40多年,在英國依然由政府擁有並分配給居民而未進入私人市場的單位只有8%。特別是倫敦樓價由2009年至今升超過一倍,今天大部分住在Zone 2內的公屋單位居民,都是早年買下單位的中產階級(下星期我會着墨更多於此)。 居於複式的小單位 我的包租公是個50多歲的獨身男子,每天在家工作,遞上的名片寫着某科技公司的項目專案經理,他告訴我正是1990年代初買下這個單位。住在這裏,我得以一瞥中產英國人其中一種典型的住宿生活。這裏沒有香港人夢想的花園洋房,卻是一幢連地下共4層高的屋邨。每個單位兩層,地下單位居民有個小前院,入面是廚房、廁所和起居室,沒有專屬飯廳;上層是兩三個睡房和浴室。我住的單位在2樓沒有前院,肉眼觀察其實比起香港的單位也不算大,每層大約只是300呎(畢竟英國相比起美加澳紐其實是人口密集的國家,倫敦尤甚),兩層合共約600多呎,我嘗試代入香港人的眼光思量:既是小單位為何不索性一層過,那就連樓梯位都慳番,起多個士多房都好呀。這種面積不大卻分成兩層的maisonette在英國比比皆是,業主說:「我覺得這種設計比較保障私隱,下層廚房和起居室可以用來工作和招呼朋友,客人不會干擾到在睡房休息的家人,甚至不用入侵睡房這個私人地帶,公和私分得清楚。」包租公將樓下起居室改裝成約200呎的studio,吃飯、工作、看電視、睡覺都在此,並將3間睡房出租成Airbnb,除了洗澡,基本上不用上樓,我們幾位住客出入也就甚少打擾他的日常生活。 港人要移民英國的話,大概很少考慮買入公屋單位。事實上在英國,公屋背負好一段日子的污名,尤其是1980年代末至2000年代初,人們將公屋和罪案、吸毒、一街垃圾、隨地便溺等聯想在一起,當中部分更被稱為「sink estate」。但在我身處的這幢公屋卻完全是另一故事。路上沒有一件垃圾(相反,倫敦市中心大路上卻堆積黑色垃圾袋),樓梯走廊光猛通爽,鄰居出入碰面點頭問好。日間外出和天黑以前,總有不同膚色的居民坐在各自的前院,隔着只及腰高的矮牆聊天,看街景打理盆栽。我遷入一周以後她們已認得我,出入見面都會對我點頭微笑,不必重門深鎖也不需穿正式的制服,她們竟也分擔大廈保安的職責,看顧着街上的人。 下期我們繼續聊在倫敦公屋居住的經驗和倫敦的公屋政策背景。 作者簡介:喜歡城市的人